梁守泰:莫言的“病态”
作者:梁守泰 稿源:时评界 编辑:洪小兵
在第24届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上,莫言应邀出席对话三十国汉学家活动。在现场互动过程中,莫言承认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确实会有压力。他说,读者的期望很高,自己也希望获奖之后还能写更好的作品,这都形成一种压力。那么,获奖有了压力,为什么还要写作呢?他自问自答说:“就是喜欢写小说,对小说艺术追求完美的病态般的热爱,希望能写出感到非常得意的作品,这种自我满足感是其他任何荣誉都无法赋予的。”
在这里,莫言提出了“病态般的热爱”一说,确是肺腑之言,是发自内心的真切感受。而实际上,莫言的“病态般的热爱”,岂止表现在当下,也表现在过去;岂止表现在获奖之后,也表现在获奖之前;岂止表现在对小说艺术追求完美上,也始终表现在他为之奋斗的整个文学事业中。
显然,莫言所说的“病态”,是指一种有违人的“正常”行为的职业性生命状态。这种状态与众不同,特立独行,有时被认为不可思议,诡异怪诞。古今中外,很多名人大家都给世人留下过“病态”的印象。那么,莫言的“病态”主要有哪些“症状”呢?
一曰痴迷。莫言从小就痴迷文学,喜欢看文学作品,每每如醉如痴,不能自拔。有一次,莫言怕父母嫌他看“闲书”,躲进草垛里看《青春之歌》,被虫子咬肿了脸,起了一身红疙瘩,把母亲让他弄草喂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为了看书,他不惜出卖劳动力,为同学家推了一上午磨,换来看一下午《封神演义》的权利。有一段时间,集市上来了一个说书人,莫言就偷偷地跑去听书,竟然忘记了母亲分配给他的活儿。有道是: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这句古语在莫言身上得到很好的验证。
二曰专注。凡事成于专而毁于杂。纵观莫言的人生经历,在漫长的岁月中,他志向专一,心无旁骛。他除了干好农活、站岗、教学等本职工作外,大部分时间和精力几乎都用在了为之孜矻以求的文学事业上。他的阅读、写作、外出活动等,均离不开“文学”二字。说他是“写作狂”、“事业狂”,毫不夸张。人们都习以为常能够享受到的生活,对他则是一种奢侈。
三曰刻苦。从1986年到1987年,莫言在老家写作,当时生了痔疮无法坐着写,他就站着或跪着写。冬天没有炉子,冻疮流了脓,就戴着手套写。在担任政治教员期间,他一边上政治课,恶补马列,一边搞创作,通宵夜战,饿了去地窖弄点大葱充饥,困了用雪擦擦脸。他的胃溃疡、鼻窦炎、感冒同时发作,还大把大把地掉头发,但仍然坚持笔耕。他用43天手写出近43万字的长篇小说《生死疲劳》,平均每天写一万字,最多一天写1.65万字,一天最少时睡三个小时觉。有一次,他一天一夜写了三个短篇:《石磨》、《大风》和《五个饽饽》。这一方面说明了他的聪明天分,另一方面也证明了他的刻苦勤奋。
四曰倔犟。莫言以小学肄业的学历踏上文学之路,开始必定要克服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在最初的创作过程中,自然也面对过写作、投寄、退稿,再写作、再投寄的煎熬过程。面对稿件一篇篇寄出,油印退稿信似雪片般飞来的残酷现实,他十分苦恼,几近绝望,仍笔耕不辍。莫言的争议作品《十三步》和《丰乳肥臀》问世后,均受到批评、抨击乃至威胁诬告,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特别是他倾力“打造”的《丰乳肥臀》在《大家》杂志发表后,遭到不少人的攻击谩骂,甚至被扣上了反动、反党的“大帽子”。面对麻烦和不公,他坚强不屈,执拗叛逆,始终坚信自己写的是一部神圣庄严的作品。
不难看出,所谓“病态”,实质上是全身心地投入思考和创造性劳动所达到的一种境界,是对待事业的孜孜不倦和不屈不挠的探索与进取,是视事业为人生最高使命、最大快慰的生命体验,是充满正能量的积极的人生追求。“病态”源于对所干事业的高度热爱,它需要执着的品格作为坚强后盾,需要顽强的毅力作为巨大支撑,更需要巨大的勇气做出选择并面对诸多异样的目光和不解。
俗话说,甘蔗没有两头甜。人有高世之才,必有遗俗之累。试想,如果莫言熟稔于八面玲珑,圆滑世故,陶醉于花前月下,鲜花掌声,热衷于官场风光,游戏规则,用世俗的眼光看这也许 “正常”,那么,他就不可能迈进文化的殿堂,更不可能登上文学的巅峰,他的人生轨迹就必定是另一种情形。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珍珠是一种稀有、昂贵的药材和装饰品,但它却是淡水里的三角帆蚌和海水里的马氏珍珠贝等因沙粒蹿入壳内,受到刺激而分泌出真珍珠质,逐层包起来形成的圆粒。由此,法国作家巴尔扎克联想到了人,他说:“天才是人的病态,正如珍珠是蚌的病态。”这位文学巨匠的话,包含着一定的哲理,揭示出人才成长的某种规律。
可以说,谁要是真能像莫言等名家那样“反常”,在事业追求上臻于“病态”的境地,谁就能揭开专业领域的层层帷幕,扫清前进道路上的重重障碍,走进知识宝库的座座迷宫,最终走向成功,乃至成为一代天才。因为 “成功女神”最宠爱具备这种“病态”特质的“古怪者”,会送给他们丰硕的精神成果,送给他们一粒粒光亮耀眼的文化“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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