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喜林：给父亲捶背的往事

　　作者：郭喜林 稿源：时评界 编辑：洪小兵

　　童年经常给父亲捶背，尤其是文化大革命期间，父亲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夜里还要挨批斗。而且，有人指使村里红卫兵造反派拳打脚踢，有时甚至把站在高凳子上的父亲一脚踹下来。所以，父亲从高凳子上摔下来磕掉了两颗门牙。而且，导致腰部严重摔伤，冬天躺在床上不能下床。在这种情况下，给父亲捶背也很难。因为，身上到处有伤，捶背只能轻一点，再轻一点。而且，需要用手扣拍，不能用拳头。

　　开始时，我不懂如何捶背，两个拳头用力过猛让父亲疼的嗷嗷直叫，并问我：“你想要我的命吗?”后来，才知道如何给父亲捶背。而且，是母亲告诉我的。

　　我姐给父亲捶背时经常打瞌睡，父亲就让我接替我姐。如果受伤部位十分严重，那就只能轻柔。之后，我每次给父亲捶背先问清哪个部位重一点，哪个部位轻一点，以免让父亲受到伤害。说实话，时间长了我也有些心烦。因为，自己不能出去和小朋友们玩。所以，我和父亲商量捶背多少下可以让我出去玩。而且，我要大声数数，让父亲知道我到底完成任务了没有。当我完成捶背任务时，父亲要求再捶一会。我只能极不情愿地默默接受。

　　尽管有时是极不情愿的，但每次还是自觉多捶二三百下。我知道，父亲曾经是县团级以上国家干部，因为受到了不白之冤才从城市带领全家人回到了太行山上的老家务农劳动改造。正是由于他是被监督劳动改造的对象，生产队里的脏活累活都让他干。因此，他的劳动强度是非常大的，累得腰酸腿疼是常态。

　　父亲除了在地里干脏活累活，还要利用早上和晚上为村里的五保户和烈属到村外山沟里挑水，并打扫院子。我问父亲，你干这么多活，不觉得冤吗?他说，给五保户烈军属挑水扫院不冤。尤其是烈属，他们为了革命让自己的儿子上前线打日本鬼子牺牲了，应该有人照顾他们父母的生活。父亲说，他也在战场上打过日本鬼子，知道战场上多么危险。但是，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危不上前线打日本鬼子。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把日本鬼子赶出去。父亲说，在他的后脑勺里残留着两块小弹片，时常头痛就是那两块小弹片引起的。因此，我觉得父亲也是对革命做过贡献的人，在枪林弹雨中他不怕流血牺牲，他怎么会是右派和反革命呢?

　　父亲说，他也是在战场上从死人堆里活过来的人，他打死过不少日本鬼子和汉奸。但是，文化大革命的造反派却说他有血债，他是把好人给杀了。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批斗会让他承认他有罪。然而，父亲死都不会承认自己错杀过好人。而且，村里经过多次外调政审，也证实了父亲没有说假话。

　　最后给父亲捶背，是1996年秋冬之际。父亲因患疾病不得不住院治疗。在住院治疗期间，我和弟弟在医院轮流陪护父亲。为了分散他对癌症疾病的注意力，我们采取了给父亲捶背的方法，直到父亲去世前的那些日子，我们唯一能给父亲尽孝的方式就是每天给他捶背。